穿军装的推我一把。示意我再快。
真是倒霉透顶。双手被反绑，腿又胀又僵，怎么可能走得快。
出于无奈，我只得紧靠管壁，吃力的往前一点点挪。
那混账仍不依不饶，频繁出手推我。口中更是恶语相加。
爬上好一段楼梯，转过一个弯，又经过狭长的走廊，前方竟豁然开朗起来。
穿军装的突然在我屁股上狠踹一脚。我自然立不稳栽倒在地，他便朝远处坐在火盆旁的两人走去。
我吃力的歪起脖子，打量周围的环境。
房间被隔板分成了几个部分，勉强还算宽敞。墙壁上安装了不少钢架，以支撑堆放其上的粗大电缆。有面墙几乎全是摄像头和监视器，对面则是一台台电脑。
各式各样的数据线从电脑桌下延伸出来，胡乱挤在地面的几个插板上。地表则铺着层旧地毯，早已落得满是灰。在不太起眼的角落里，还有几个玻璃锁柜。里面摆放的物件，只看轮廓便能猜出个大概。整柜整柜的步枪和防化服，款式均有些陈旧。
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？
既不像污水站监控人员的工作室，也不大像管道维修工的杂物间兼休息室。
有人朝我走来。他停在我身后，伸手把我扳过来。朝向自己。
这家伙上下打量我一番，口中喃喃自语：“我就说那老家伙的狗是个麻烦，你们都不信。现在麻烦自己送上门来了……”
他说着抽出匕首，一脚把我又踹过去。
在那把锋利的刀子抹开脖子前，没有任何人会放弃挣扎的希望。我也不例外：“等等！我什么都没看见！有话好说！”
对方的动作只停顿片刻，又坚定的割了下去。
我顿时感到手腕一松。双手被勒了老半天，突然解开，居然会不大适应。
“等我先切了这个碍事的约束带。”他说着伸手把我拽起来，示意我跟到火盆边。“然后，我们再来面对面详谈。”
我边揉手腕边靠近火盆，小心翼翼的挑靠边的角落坐下。心中暗自揣摩这些全副武装的阿尔法到底想干嘛，再趁机仔细打量周围。
“很好奇，是吗？自我介绍，我是罗曼·尼古拉耶维奇，领队上尉。叫我罗曼就行。”对面的军官说着将那支匕首递给我，倒握火盆上的步枪，把枪托冲着我。
我有些意外的盯着摆在镂空钢制枪托上，已经开启的罐装牛肉。在对方的催促下，我只得胡乱挑块扎起来，再塞进嘴里。
味道还算不错。考虑到在特异区内确实吃不到这样的罐头，我又忍不住扎了块。
“全是你的，独行者。”军官把步枪摆到我面前，拿起另一支已经上了匕首的。他又摸出半截香肠来，扯掉包装插在刺刀上，架在火盆上烤。
他缓慢环视整个房间。最后盯着我。
“这地方之前是克格勃的秘密监控室。”他跟我解释。“86年泄漏后，他们派人来，把原本的地下仓库改成了情报中心。以便暗中监督那些仍留在黑暗山谷的科学家。电梯也经过改造，以消除其运行时的刺耳噪声。”
电梯？我有些纳闷。那么连通排污管道的出口又是做什么用的？
“至于排污管道，则是紧急逃生出口。”军官十分积极地用空罐头和子弹壳替我摆出了副示意图。“需要使用时，监控室进行远程遥控，临时启用后备管道，将污水导入另一片浅洼地。等主管道排净污水，克格勃成员便能在局势失去控制后穿戴整齐，并从容撤离。”
“局势失去控制？”我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。
上尉冲我点了点头。“很显然，他们安装那扇只许单向开启的防暴门是有原因的。克格勃要么时刻提放着那些科学家造反，要么就是担忧地下实验室里的东西。”
酒保曾跟我提起过这个代号为X-18的实验室。这个军官的话又进一步核实了酒保线人的消息：在核电站事故后，苏联军队并没有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撤离特异区。相反的，辐射的恐慌使得整个切尔诺贝利成了真正的无人区，军队恰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展开秘密实验而不必担心走漏消息。
“我猜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。”叫罗曼的军官用眼神示意我附近一个靠墙的人。对方穿着厚披风，正在打瞌睡。“这位独居的隐者说，此处偶尔会有潜行者留宿。不过大部分时间就他一个。”
我提出下一个问题：“那么实验室里又有什么？”
上尉耸了耸肩。“我们也想知道。那扇该死的门需要两把配套的独特钥匙才能开启。定向爆破又极可能摧毁脆弱的地下结构，造成局部坍塌。除非找到钥匙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。”
我隐约明白了。这些阿尔法多半是为那两把钥匙而来。
“已经介绍够了，我们来谈正事。”军官说着从腰间抽出份地图递给我。“负责送队伍进来的直升机被便携式防空导弹击落，我的2个队员死在随后发生的交火里。”
他说着掏出支记号笔在地图上划了个圈。
“更糟糕的是，一部电台被榴弹破片击中，已经报废。另一部状态不明，连同该死的卫星电话都在两具尸体上。”上尉说着向旁人招手，拿过一支步枪递给我。
我伸手接过。正是他们抢我的那支。
“独行者，让我实话说了吧。”军官掏出根牙签，没用来剔牙却咬住。“那些佣兵不是一般的小角色。他们清楚我们要来，什么时候、什么地点全都清楚。有人走漏了消息，某个负责后勤、想捞外快的低级军官。”
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。“我们根本动弹不得，更不能冒这个险。但你可以。而且，相信我，这是值得的。”
我替他补充没讲出口的实情：“那些雇佣兵也知道。这是个该死的陷阱。你们不能冒着被消灭的危险使用电台，但一个无足轻重的独行者可以。让我猜猜，等发送完讯息，我要么死在雇佣兵枪下，要么被转移的你们丢在这个地方。”
“或者搭乘救援直升机，永远离开这个地方。”他给出的条件倒是完全出乎意料。
换成一般的潜行者，或许会毫不犹豫答应。这确实是个值得把性命也赌上的好机会。
我故意一字一顿回答道：“我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。”
有那么一两秒，他的脸上闪过震惊。但这个军官确实隐藏的很好。
他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掩饰自己内心的活动：“你果然是个…与众不同的家伙。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价还价。那么，讲吧。让我看看，你到底要什么。”
我掏出口袋里的速记本递给他。
“我要你的联系方式。固定电话、手机、ICQ、邮箱，什么都行。越多越好。”
这回他再不掩饰自己的吃惊：“你确实是潜行者中极少见的异类。在给你之前，我一定要知道，为什么？”
我看了看周围那些军人，回答道：“等我离开了特异区，就会有用得着的时候。放心，在特异区内，我是不会随便打给你的。”
那些军人闻言发出轻笑。他们确实不理解我究竟想干什么。对他们而言，那并不重要。
上尉很快写好。并掏出手机，亲自展示那个默认保存的ICQ账号。以证明是他本人。“还有其他要求吗？”他说着将速记本还给我。
我把本子揣回兜里：“另外，我希望你能向两个外面的人传达我的消息。”
“只要不是亚努科维奇（乌克兰总统）或乌洛马维耶夫（车臣叛军头目）就行。”又是一阵嗤笑。罗曼上尉说着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。“你知道，后者可比前者要难找得多。”其中一人再忍不住，干脆笑出声来。
“就这么定了。”我说着接过他写好的纸条。“具体细节，等我回来后，想好了再敲定。”
军官向我解释了如何开机、调频、消除干扰，并按规则完成呼叫，送出状态代号。
“那些狗杂种会迟疑片刻，把你当成一个无害的菜鸟。而一旦搞清状况，就绝不会坐视你慢慢折腾。”上尉说着从一旁拎起那部报废的电台。“你最好先拿这个练练手。记住，发完信号就往东跑，借助那些树作掩护。对方狙击手的枪法准得很。要一直跑，千万别停下。”
经过近半小时的漫长跋涉，我终于隐隐望到了那架坠毁的直升机残骸。
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没有丝毫效果。根本找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。
不是那些雇佣兵已经撤离，就是他们太过于精通伪装。
沿途共有4棵树，3处矮灌木。那些树已近枯死。当做掩体，显然不够结实。
两具尸体就躺在残骸附近的水坑里，坑底全是空弹壳。任何人妄图靠近，都必然要弄出不小的动静。
这该死的环境真让人头疼。我根本无从知晓，那些雇佣兵是否在水里埋了地雷。
出于某种无法明说的原因，我深吸口气，毅然朝水坑走去。
刚入水没几步，那些弹壳便互相磕碰着发出脆响。
谢天谢地，水里没有陷阱。我扯住那具漂浮的尸体，拿起话筒，按照纸条上的指示操作。同时打量四周，祈祷不会有人突然把我击倒。
事实证明我的运气出奇的好。
“……黄貂鱼-2，黄貂鱼-2，这里是总部，听到请回答，完毕。”
我按下通话键，小声说道：“这里是黄貂鱼-2，紧急代号：橙球出局，我重复，紧急代号：橙球出局，完毕。”
“黄貂鱼-2，已经收到，回应代号：本垒得分，完毕。”对方说完便彻底没了音。
我立刻丢下话筒，再也顾不上什么，朝远处的树飞奔。
“Don’t_you_fucking_move！”一个家伙竟从直升机残骸里钻出来，冲我蹦出这句英语。
我**大爷。白痴才乖乖留下来。压低身子，我拼尽全力朝那棵树跑。
对方开火了。一挺褪下伪装的机枪正冲着我打出点射，子弹纷纷擦着肩膀飞过。距离之近，我甚至能观察出防毒面具目镜下射手本人充满愤怒的脸。
那个射手瞄高了。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仍在冲远距离目标开火。在地上狼狈的翻滚着，我居然还能想到这些，着实令人惊奇。
罗曼强调的狙击手给我制造了不小的麻烦。最后靠着上尉提供的3枚烟雾弹，我才得以成功脱身。
拼了老命，一路气喘吁吁。差点憋出急性心脏病来。
我将那个回应代号告诉上尉，他满意的点头。
“干得漂亮。独行者。”他说着转身拿起步枪，插上弹匣，上膛。“坏消息是，你被跟踪了。我们从电梯撤出去，我的队员会在管道内布置地雷，那挺重机枪也能为他们争取些时间。”
上尉说着再递给我两枚烟雾弹。我把它们揣进兜里，问：“你早就知道？”
“帮我一把，这该死的门几乎要锈住了。”我上前帮他一起推防暴门上的大转盘。很奇怪，我一直认为只有潜艇和轮船才会采用这种设计。“那些雇佣兵也是前特种部队，最顶级的那些。特别舟艇队、绿色贝雷帽、格兰尼侦察兵、德军特种突击队。”
我们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那该死的转盘终于发出不情愿的呻吟声。
“我得感谢安全局的特种部队交流计划。”转盘越转越快，又“砰”的声卡住。“不然我也不可能如此清楚他们的作战风格，才侥幸捡回条命。”
门终于开了。上尉示意他先。
“你还没告诉我，另一个要求的具体内容。”他说着转过身来，看着我。“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，我的队员正在赶来。”
我掏出路上写好的纸条递给他。
那上边有两个姓名。
“我猜地址就免了。”
他耸耸肩，不置可否。
“告诉第一个人，我还活着即可，让她不必担心。”
我说着不由攒紧了拳头。
“告诉第二个人，我不仅还活着，而且早晚有那么一天。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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